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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孟子“天下”观念中的“政治共同体”渊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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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代,孟子于《诗》“以意逆志,于心得之”;于《书》“尽信书不如无书”,勇于“阐旧邦以辅新命”,既不全盘接受宗周的“上帝”观念,又不完全抛弃超越性的“天命”,而将新时代政治理论的…

战国时代,孟子于《诗》“以意逆志,于心得之”;于《书》“尽信书不如无书”,勇于“阐旧邦以辅新命”,既不全盘接受宗周的“上帝”观念,又不完全抛弃超越性的“天命”,而将新时代政治理论的基石建立在非人格化又实存在的“天”这一观念之上。

周孔之教在熔铸中国人天下观念与政治共同体意识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面对春秋乱局,如果说孔子式的“述而不作”尚多隐微的话,孟子的思想表达就更为显豁直接。这里我们从天下视野来看孟子心目中理想的政治世界。

周人政治观念可以用“天下”体系来概括。“天下”意识于周初即已形成。《尚书·召诰》:“其惟王位在德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意思是说“王位居德命之首,为天下仪则,天下万民次第效法,发扬王之光显”。其内在蕴含了天、君王与万民的关系这一周人政治意识的中心线索。

这一正统意识中上天与下民关系的基础,是凝结于《诗经》里的一句话:“天生烝民”。此句当为周代官方习语,于今本《诗·大雅》部分凡两见: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监有周,昭假(按:疑为膺天之嘏的嘏)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诗·大雅·烝民》)

荡荡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其命匪谌;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诗·大雅·荡》)

“烝”,《毛传》:“众”也。“天生烝民”的意思即是说,天下万民皆上天所生。这两句诗大致意思是说,“天下万民为天所降生,作为天生的物类之一种,它有着自己的法则;秉执上天赋予的常法而行的民人,莫不嘉好有美德之君子。上天监视周政于上,周王精诚感通于下;上帝因此保佑周天子,降下仲山甫这样有美德的君子辅佐。”“广远博大的上帝呵,是下民真正的主人;如若人间的君主无德,她就会用看起来有些邪僻的命令降下灾罚。百姓都是上天所生,君王居于上位是由于上天让他们代为照看民众,这一任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君王都是由于有德而能够始受命于天,但他们的子子孙孙却难以永远保持这一点。”

下民皆上天所生,其中内在意蕴有二,一则上帝一定仁爱万民;二则民众之间最初并无等次上的尊卑贵贱。接下来,上帝降生万民以后,并不会直接照看他们的繁育生长,而是选取这一物类中有德之人作为君师代为治理,所以我们说,君王与上天的关系乃是衍生性的,是对“天生烝民”的保障。这一意识中产生的天-君-民的关系,最鲜明的体现在《孟子》引《书》一句:“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长期以来,此句仅见于《孟子》,其中“宠”之一字甚为不辞。幸运的是,这句话在新近出土的《清华简·厚父》篇赫然再现,其中的“宠”字与“司”字字形极为接近,当为“司”字之误无疑。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上天降生万民,为他们设立了君主跟师长的位置,只是为了让他们帮助上帝照看下民,不要失去其人性之常。”这也就是“民之秉彝”,《诗》《书》政治观念的构造逻辑是一以贯之的。

这一治理主线的根基在于“荡荡上帝”。周人“上帝”的形象,哼哼然有声,是可以与文王直接对话的人格性存在。《诗·大雅·皇矣》:“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羡,诞先登于岸。’”是也。春秋以降,随着宗周治理秩序的渐次崩溃,其人格化的“上帝”形象也渐渐远遁。周天子自己也很久不到泰山祭祀了。春秋末年郑国著名的政治家子产说:“天道远,人道迩”,即是对那个时代旧的天人秩序崩塌的表述。

面对这一状况,如果说孔子更多的是“述而不作”的话,孟子则是勇敢的重构这一体系。当然其基本精神还是宗周式的。孟子熟读《诗》《书》,东汉最有名的孟子学大家赵岐说孟子“通五经,尤长于《诗》《书》”。比如,在《诗》《书》“天生烝民”的政治意识中,“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一命题的得出,是很自然的。我们这里重点讨论的是,孟子所隐去的,乃是春秋以来渐次不为人所尊信的“上帝”这一人格神形象。

孟子述人世圣王之事,极于尧舜之道。与当时诸侯交往,所谓:“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其重构天、君与民的关系,亦鲜明体现于对尧舜之事的讲述中。《孟子·万章上》:

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

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

“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

曰:“天与之。”

“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

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

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

曰:“天子能荐人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侯;大夫能荐人于诸侯,不能使诸侯与之大夫。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

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

《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说孟子“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此节孟子与其弟子万章的对话,就是这时候的讨论。是孟子依据经典重构宗周天人关系的核心文献。在这一段对话里,万章问孟子,“尧把天下给予舜,有这回事么?”孟子断然加以否定,“不是的,天子不能将天下给予别人。”“那么舜有天下,是谁给的呢?”“是上天给予的。”“上天给予,是反复叮咛言语授命的吗?”“不是,天不会说话,只是用行为与事迹昭示她的意图罢了。”“上天如何用行为与事实昭示自己的意图呢?”“天子可以向上天推荐天子一位的候选,但却不能让天把天下给候选人;就像诸侯能向天子推荐诸侯的候选,但却不能让天子把诸侯之位给候选人;大夫可以向诸侯推荐大夫的候选,却不能让诸侯把大夫之位给候选人。从前,尧向上天推荐舜为天子候选,天接受了;公示于民,老百姓也接受了。所以说,天不必言语,用行为和事实表示自己的态度就可以了。”“推荐于天而天接受;公示于民而民接受,是怎么一回事呢?”“让他主持祭祀,众神都来享用,这就意味着天接受了;让他主持政事,政事都处理的很好,百姓安乐,就是老百姓也接受他了。这是上天和百姓把天下给予舜,所以,天子一人是无权把天下私相授受的。”

孟子接着叙述了舜受命的“真实”故事。在孟子的言说中,当年舜相尧二十八年,能够做到“百神享之”“百民安之”,这都不是推荐他的尧所能决定的,这是天意。等到尧归天之后,三年之丧完毕了。舜不认为自己可以安然居于天子之位,他为了避嫌,离开尧之子远远地跑到了南河之南。然而天下诸侯来朝觐天下共主的,却不到尧的儿子那里而去朝见舜;有讼狱纷争的,也不到尧的儿子那里而去找舜;人们歌颂的对象,也是舜而非尧的儿子。所以说,舜的受命而为天子,是“天与之”。如此这般之后,舜才回到帝都,即天子之位。孟子认为,假若尧去世之后,舜没有经过这些中间环节,直接居住在尧原先居住的宫殿中,逼迫尧的儿子离开,那就是篡位而不是“天与之”了。

在孟子这里,舜受命的整个过程,“天不言”,显示与西周时代之“上帝”迥然有异的“天”观念。战国时代,孟子于《诗》“以意逆志,于心得之”;于《书》“尽信书不如无书”,勇于“阐旧邦以辅新命”,既不全盘接受宗周的“上帝”观念,又不完全抛弃超越性的“天命”,而将新时代政治理论的基石建立在非人格化又实存在的“天”这一观念之上。

用儒家称道的“仁义”概念言说,我们不妨称孟子重构的这一理想世界是一个“仁义”的政治共同体,在其中,民为“天民”,吏为“天吏”,爵为“天爵”,位为“天位”,“禄”为“天禄”,职为“天职”。孟子认为,这一政治共同体中的君民,自觉按照天所赋予的要求行动,世界就不会“仁义充塞”。

这一系列概念,成为孟子反思现实政治的思想基点。比如“天吏”的观念。孟子游历天下,曾对齐宣王寄予极大希望。当时燕国发生了一件大事,燕王哙因为尊信“禅让”学说,就真的让位给相国子之,天下震动。齐宣王想趁火打劫,有了“伐燕”的想法。派沈同私问孟子:“燕国可以讨伐么?”孟子说:“可以,子哙无权私自让国给别人,子之也不得从燕王哙那里接受燕国。”就此齐宣王心安理得的出兵讨伐了燕国。然后有人就问孟子:“您劝齐国伐燕了么?”孟子断然否定,说:“沈同问我‘燕国可以讨伐么?’我回答说:‘可以。’他只就这个意思伐燕,这是不对的。他若再问:‘谁可以伐燕?’我会告诉他:‘是天吏才可以伐之。’这就像如果有人杀人了,问我:‘这种人该杀么?’我会说:‘应该。’如果再问:‘谁可以杀他?’我会说:‘只有专司刑罚的士师可以杀他。’现在这样一个跟燕国一样不合天道民心的齐国,我怎么会劝他伐燕?”与前论尧舜禅让一样,孟子认为征伐之事,唯“天吏”可以当之,这才是以有道伐无道者,以至于太平。至于当时诸侯的征伐,在孟子眼中,不过是以暴易暴而已,谁也没有当“天吏”的资格。这大概也是孟子被时王认为是“迂阔而远于事情”的原因吧!

更为体现孟子视天下万民为一体的,是他的“天民”观念。这一概念直接导源自“天生烝民”,又被孟子赋予新意。《孟子·万章上》:“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孟子认为“天民”分为“先知先觉”与“后知后觉”两类。这一区分并不是为了突出“天生烝民”的不平等,恰恰相反,“天民”有智识上的贤愚不肖这一事实,其在孟子只是为了说明,“先知先觉”之人不应“独善其身”而埋没于众人,而是应自觉的担负起对“天民”中“后知后觉”者的养护与帮助。这是上天赋予“先知先觉”者的自然的责任。

这一责任伦理下的王道政治,讲究君主要“作民父母”,要教化与仁爱,是很自然的。其中渗透着一种伟大的政治共同体意识。还是齐宣王发问:

王曰:“王政可得闻与?”对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

齐宣王问“王政”,我想孟子在听到宣王这么问的那一刻,内心一定是激动的。因为宣王想知道这一问题的答案,证明他内心是有善政之端的。孟子这里也是马上举出了文王的事迹,告诉他儒者眼里的“王政”是怎么样的。其中特别论述到“鳏寡孤独”,是“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也就是“天民”中最困穷又无所依靠的人,“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其中道理,就来源于那个古老的政治观念,“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司之。”上天设立君师这一“天位”,就是为了让他们代为照看“天民”,尤其是其中的最困穷者,这是王政的发端。自今人的视角而言,孟子的世界,是上天照看下的“天下”,万民在上天无远弗届的俯视中,组成政治社会。在其中,他们彼此仁爱,处身以义,共同追求着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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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头条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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