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分析称，特朗普不是民主党真正的目标，中西部“摇摆州”的选民才是。

不出所料，特朗普被弹劾了。当地时间18日晚，美国国会众议院投票通过两项针对总统的弹劾条款，正式指控他滥用职权、妨碍国会。由此，特朗普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三位遭众议院弹劾的总统。接下来，弹劾案将交由参议院审理。外界普遍认为，特朗普在共和党占据多数席位的参议院“主场”获判无罪几无悬念。对此有评论称，民主党人掀起一场注定失败的闹剧得不偿失。也有分析认为，弹劾程序已被党争工具化，美国民主沦为输家。

意料之中

周三表决前，众议院两党议员就两项弹劾条款——滥用职权和妨碍国会——进行了6个小时的激烈辩论，两党均自诩为宪法守护者，戏剧性场面迭出。

民主党人认定，特朗普在处理同乌克兰新任总统泽连斯基的关系时，以白宫会晤机会和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为杠杆进行施压，要求乌方对特朗普国内政治对手拜登及其儿子展开调查；他们还指控特朗普在国会进行相关调查时阻挠行政当局官员予以配合。共和党人则指认民主党出于政治目的推动弹劾。

当晚全体表决时，众议员们首先以230票赞成、197票反对、1票出席的结果通过了滥用职权条款；随后以229票赞成、198票反对、1票出席的结果通过了妨碍国会条款。

从投票情况看，民主党在两次表决中保持了总体团结，但并非“铁板一块”：就第一项条款，2名民主党议员“倒戈”投反对票，1人弃权；就第二项条款，3名民主党议员“倒戈”，1人弃权。共和党则在两项条款上团结一致，无人投赞成票。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吴心伯教授指出，表决结果按党派划线，基本在意料之中。这也是上世纪90年代克林顿时期以来，美国政治极化的一种体现。

美联社称，弹劾投票向外界展示了两党如何在过去20多年里演变成两个严重分裂的阵营。21年前，共和党主导的众议院通过了两项针对民主党总统克林顿的弹劾条款。尽管党派倾向同样明显，但尖锐程度远不及现在。当时，两党内部都有众多能在很多问题上跨越党派界限的温和派议员。针对克林顿的4项弹劾条款最终有2项被众议院否决，其中一项更是有81张反对票。如今，两党温和派议员均大幅萎缩。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刁大明认为，与1998年比，表决结果展现了两党更高的团结度。之前外界担心民主党内31名来自支持特朗普的“红色选区”议员，但他们并没有出现大面积“跑票”。值得一提的是民主党众议员范·德鲁将“跳党”转投共和党一事，从中可以看出民主党遭遇的一些困境。为了在2018年中期选举时拿回众议院多数，民主党改变了自身政治生态组合，既吸收激进自由派，也招揽温和民主党人等，支起一个大纬度群体，但背后不乏政党政治生态隐忧。

“主场时间”

迄今为止，美国众议院只弹劾过两名总统，分别是第17任总统约翰逊和第42任总统克林顿。第37任总统尼克松在众议院投票前主动辞职，躲过了弹劾厄运。

不过，遭众议院弹劾并不意味着特朗普要下台了。根据美国宪法，国会众议院独握弹劾权，弹劾案审理权则在参议院手中。被众议院弹劾的总统仍可继续任职，弹劾案也将转交参议院审理，只有当参议院三分之二以上议员投票支持弹劾，总统才会被罢免。美国历史上并无总统被参议院定罪的先例。1868年，约翰逊以一票之差未被定罪；1998年，参议院只有不到一半议员投票赞成弹劾，克林顿同样获判无罪。

事实上，特朗普弹劾案的“剧本”似乎早已写好：本月被众议院定罪，下月在参议院脱罪。原因在于，一来，参议院审理是特朗普的“主场时间”，共和党已在众议院表决中展示团结；二来，在国会之外，特朗普仍受本党选民欢迎。唯一的悬念在于“剧情”如何推演？《华盛顿邮报》解释称，美国宪法没有具体规定参议院如何审判弹劾案。参议院对关键细节，比如是否传唤证人、承认哪些证据、需要多长时间等，拥有自行决定权。

刁大明指出，与众议院“多数党的世界”不同，参议院是“个人主义的世界”。100个参议员每人都可以在某个关键时刻来影响议程。换言之，任何议程并不会完全按照多数党的意愿走，两党需要对弹劾审理的程序进行合议和妥协。其中，是否传唤证人可能会是辩论焦点。参议院少数党领袖舒默曾表示，希望总统“身边人”出面作证，比如白宫代理幕僚长马尔瓦尼或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但多数党领袖麦康奈尔不想引入证人环节，希望参议院在公开辩论后便对弹劾条款进行投票，尽可能缩短时间。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两党的要价进行勾兑，达成一个折中方案。

各方预计，参议院将于明年1月开始审理弹劾案。届时，参议院会拿出一份审理程序准则，并向总统发出传票，要求他在特定期限前对弹劾条款作出回应。整个诉讼程序将包括开庭陈述、查核证据、结束庭辩、参院讨论及全体投票等环节，最长可达六周。《纽约时报》称，审理速度可能会比前两起弹劾案快得多，因为一些共和党参议员正在讨论在一周多时间内结案的可能性。

“在高度‘特朗普化’的共和党内，会有多少参议员‘倒戈’支持弹劾也将是一个观察点。”刁大明称。

帮谁的忙？

美媒置评，对美国总统来说，弹劾是严肃而羞耻的。前几位遭弹劾的美国总统要么道歉，要么辞职，但特朗普不同：非但没有表现出悔悟，反而愤怒地为自己辩护。18日，当历史性辩论在国会山上演时，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大道的另一端怒发推特——激进的左翼分子，什么也不做的民主党人，做出了如此残暴的事情。这是对美国的攻击，也是对共和党的攻击！当晚表决结果出炉后，身在密歇根州参加政治集会的特朗普炮轰民主党人和弹劾案，称赞共和党人展现的团结。

也有分析称，特朗普有理由“理直气壮”，弹劾案可能不会伤害到他，反而有可能提升他在选民中的地位。小布什前助手乔·沃特金斯（Joe Watkins）举出克林顿弹劾调查的例子，调查期间其支持率升至70%左右，接近历史最高水平。CNN称，民主党弹劾特朗普之际，警灯正在闪烁。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众议院弹劾程序实际上可能在政治上帮助他。自10月展开弹劾调查以来，发生了三件事：特朗普的工作支持率从39%升到45%；弹劾和罢免特朗普的支持率从52%降到46%；共和党筹款表现好于预期，净增60万政治捐款人。凡此种种，足以让民主党人感到紧张。今年秋天以前，佩洛西多次在公开和私下场合表达担忧：这是一场党派弹劾，没有明显的两党支持，会让国家出现严重分裂，因此不值得。

专家认为，美媒有点过于敏感。吴心伯称，特朗普工作满意度上升，有利的经济形势帮了大忙，包括股市新高、失业率新低等。但如果弹劾案持续太久，美国经济出现增长放缓，可能会影响特朗普的民调数据。在刁大明看来，满意度上升可能源于弹劾成为共和党一大动员议题所带来的聚拢效应；至于弹劾支持度的下降，一两次民调的差距可能带有偶然因素，到底反映了民众对特朗普支持的上升，还是对这场“没有目的地的闹剧”的否认，还很难说。

谁是输家？

弹劾对特朗普究竟是福是祸，尚难定论。有分析称，可以肯定的是，这一严肃的政治程序正被“武器化”。

“这是弹劾案第一次在几乎完全基于党派界线推进，”英国《卫报》称，已成为美国民主的分水岭。美国民主的真正威胁不是特朗普，而是众议院民主党人掀起的意识形态之战。大多数民主党人认为，特朗普应该在就职不到一个月后被弹劾和罢免。对民主来说，这种观点是致命的，因为民主要求失败者自愿服从选举结果。从这个角度看，特朗普只是民主党用来发射“导弹”的大船，中西部“摇摆州”的共和党选民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民主党人推进弹劾，结果只会加剧党派仇恨，把美国分成两个对立阵营，相互视为敌人而不是对手，美国民主势必成为输家。

“在一个两极分化的时代，弹劾会成为新惯例吗？”《纽约时报》发问。刁大明认为，弹劾被党争工具化的倾向愈发明显。从短周期看，1974年、1998年、2019年，弹劾看似每20来年一次，节奏有条不紊；但回溯1789年美国联邦宪法第2条第4款诞生到现在的230年里，前180年仅有一次，后50年已有三次了。试想未来，只要众议院多数党与总统不是一个党，理论上就可以发起弹劾程序，无疑会对美国政治构架的稳定性构成挑战。

吴心伯认为，应从两方面看待这个问题：一方面，民主党人提出弹劾调查的基本理由是成立的，弹劾案本身表明权力的制约机制仍在发挥作用；但另一方面，党争因素、政治极化削弱了民主制度，影响了民主机制的运作。民主党打着自己的竞选算盘，希望通过弹劾案来揭露特朗普的腐败行为，让一些中间选民抛弃特朗普，从而实现自己的党派利益，而非国家利益。